【“七彩天香杯”征文】痛苦与健康|冯蕊
掌上曲靖 2020-07-31 13:21:05

两年前一个深冬夜晚,我感冒发烧,夜里起来去卫生间,恍恍惚惚倒了下去。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卫生间地板上,脖子下面是门槛,身下瓷砖微微发热,背部衣服吸满了水,又湿又重。后来每每想起此事,都不胜感慨——这是我人生经历的第一次濒死体验。原来,与死神目光接触的片刻是没有痛苦的,甚至是色彩斑斓、曼妙神秘、梦幻多情的,让人舒服到痴痴流口水的地步。

痛苦,是死神甩开你探出的友好后转身离开的刹那体验,源自死亡对你的抛弃,反映在你醒来之后,“活”着的状态。

摔倒后的第二天,镜子里我的手臂、脖颈尽是淤青,胳膊伸抬困难,我却有劫后重生的庆幸与满足。疼痛感,证明我活着。我想,在身心都太过舒服的时候,你的身体,甚至生命都会离你而去。简言之,离死不远处,感觉不到痛苦。

我确信濒死时刻不痛苦,还有佐证。比如在医院急诊室、ICU病房,经过心肺复苏和电击后恢复心跳的病人都是痛苦不堪、眉头紧锁的。他们醒来之后的回忆惊人相似:我正做着美梦呢,一个或一群人硬把我喊醒,态度恶劣,吵死人。痛苦,是生命的附属品,与生俱来,所以我们出生时才会哭得呜哩哇啦,我猜,那时候一定吓坏了、痛极了。

具体来说,痛苦是个复合概念。痛在身体上,苦在精神中。它们有时单独出现,有时一起到来,但都是一种态度很明确的信号。比如,当你的肩颈产生痛感,是在提醒你坐姿不当、坐时过长或者是局部出现病灶;当你的眼泪流到嘴边,这泪水的咸味儿或许是在提醒你,珍惜尝过的甜,稀释多余的烦,重拾心灵的健康。

把痛苦与健康结合在一起,我选择了一项运动,叫做瑜伽。据说,它是印度教徒实现解脱的修习方法。认为瑜伽是个人灵魂(小我)与宇宙灵魂(大我)结合化一的手段,公认的经典《瑜伽经》中记录着八种修持方法。当然,我练习瑜伽境界不高,不成体系,但却很享受那种“痛苦”和撕裂感。记得四年前我刚开始学习瑜伽时,大腿小腿疼到难以入睡,上车时都要靠双手把腿一条一条抬到车厢里去。后来去了医院,想缓解一下这种痛,结果吃了一阵子小药片,疼痛依然不肯离去。最终,疼痛是在我勤学苦练的坚持练习中,自然消除的。

痛苦,是瑜伽这个项目对我的考验。现在,随着瑜伽难度的升级,疼痛成了家常便饭。但我明白,想要身体更健康,就得将酸痛爽快拿下。

我最喜欢的大文豪苏轼,听说他也是一个瑜伽高手。早在900多年前的北宋时期,苏东坡就是“瑜伽达人”。林语堂先生在《苏东坡传》说,苏东坡钟情于瑜伽术。瑜伽具有改善人们生理、心理、情感和精神方面的能力,是一种达到身体、心灵与精神和谐统一的运动方式。东坡跟一个道士学习瑜伽术,坚持不懈,练瑜伽气功和定力,好多病痛都治好了。

不知道东坡先生一贯的阔达、乐观、幽默、不拘小节,是否也与这为了摆脱身心痛苦的瑜伽练习有关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,他在一种带着疼痛感的运动中,获得了被贬谪后身心痛苦与身心健康的暂时平衡。

在我印象里,饱尝痛苦的还有“诗圣”杜甫。作为一个举世无双的伟大诗人,他的一生,颠沛流离,体弱多病,他没有过一天真正的好日子,连个绯闻都没有。对他诗歌“沉郁顿挫”的风格定位,多半源于他所经历的痛苦。

我想,杜甫是用文字和写作进行自我解救的。他用长诗《三吏》《三别》记录人民的疾苦;用“名岂文章著,官因老病休。”“万里悲秋常作客,百年多病独登台。”这些千古名句抚摸着自己的悲苦;用“三年犹病疟,一鬼不消亡。隔日搜脂髓,增寒抱雪霜。”等日常而精准的文字叙述身体的病痛。其实,写作本身就是一件痛苦差事,有诗为证——“两句三年得,一吟双泪流。”但是对于杜甫来说,选择了这样“痛苦”的活法,才呻吟出不朽的光彩,照耀后世。

我想,人生的痛苦无计可消除,也无需消除。带着痛感,带劲儿的活着,并且用带着痛苦的行动和方法,比如瑜伽、比如写作,来换取身心的健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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